在鄉村診所見到6歲的小武(化名)時,一眼就能看到她屁股上的傷口。11月的皖北小城,氣溫逼近零攝氏度。爲了方便治療,醫生只好在她的睡褲上剪了一個大洞,把傷口露在外面。 “奶奶,抱抱!”小武見到給她治療的村醫孫素榮,利索地下床,頭就鑽進了奶奶的懷裏。離開媽媽期間,她已經習慣向別人撒嬌。她屁股上的傷口雖然沒有完全愈合,但是她已經能下地與其他小朋友玩耍,手上的燙傷也已經痊愈。 在安徽省砀山县,女童遭受母亲以及与母亲同居男子虐待致伤一案,受到社会的关注。中国青年报记者了解到,该母亲与男子已经被砀山县人民检察院以涉嫌故意伤害罪依法批准逮捕。而孩子的父亲,则通过律师向法院提出申請要求撤销孩子母亲的监护人资格。 老師意外發現女童被虐待 小武是砀山县旭日学校一年级的学生,也是学校中年纪最小的寄宿生,学校的老师和校长都认识她。位于皖苏鲁豫四省七县交界处的砀山,是国家级贫困 县,该校是一所民办乡村学校,一个学期学生的学杂费980元,住宿费加伙食费只收800元,孩子的三顿饭都包含在内,附近不少留守儿童在这里上学。 “‘十一’放假後,小武一直沒有上學。”小武的班主任陳楊對記者說。10月8日,她給小武的母親劉瑤(化名)打電話,劉瑤說小武感冒了不能來上學。 過了三四天之後,陳楊又給劉瑤打電話。這次劉瑤說孩子屁股上長瘡,不能來上課。小武已經好幾天沒來學校了,按照學校規定,陳楊向校長報告小武的情況。 班主任陳楊之所以這麽敏感,是因爲小武以前從家返校時,腿部和腰部經常青一塊紫一塊,孩子說是媽媽打的。“我們也覺得有些蹊跷,就給劉瑤打電話說既然孩子生病了,老師們准備去她家裏看一看孩子。”陳楊回憶當時的場景。 在這期間,班主任給小武的母親已打了好幾次電話了,催促其趕緊把孩子送到學校。 學校是兩周放4天假,10月23日,這一天是周五但不放假。在老師的催促下,本應該寄宿學校的小武終于被母親送到了學校。陳楊看見小武有些異樣,右手始終是舉著不能放下,就像拿了一個杯子一樣。陳楊看到她手上有傷,就把她叫到辦公室問話。 “我讓她坐下,孩子說沒辦法坐下,屁股上長瘡了。”脫下孩子的褲子,陳楊嚇了一跳,她發現孩子屁股上血肉模糊。 在老師的詢問下,小武並沒有立即坦白,屁股上的傷是從哪裏來的。她只說手上的傷是叔叔汪某燙傷的。他把小武的手放在燒開的茶壺上,一直問她燙不燙,直到她說不燙,才把她的手拿開。手燙傷之後,她還按照大人的要求,洗了自己的小毛巾。 讓陳楊覺得震驚的是,小武身上除了兩處大面積的傷口,身上還有數不清縱橫交錯的紅道道,都是被打所致。雙腿也是浮腫的,身體前後還有好幾處煙頭燙傷的疤痕。 陳楊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立即向學校報告孩子的情況。 母親當天就被警方控制 早上8點多,該校董事長陳學民得知情況後,馬上給關帝廟鎮副鎮長趙佳偉打電話,報告小武傷情。鎮政府離學校有3公裏左右,剛上班的趙佳偉立即帶著鎮婦聯的工作人員趕到了學校。 “當時有不少家長和學生都在圍觀,還有人在拍照,我看了孩子傷情很嚴重,馬上決定以鎮婦聯的名義報警。”作爲1982年出生的副鎮長,他馬上意識到這個事情非同一般。 爲了防止小武的母親逃跑,學校老師找借口把劉瑤叫回學校。當時,劉瑤穿著睡衣,戴著口罩,也沒有多說,從縣城回到學校。 “摘下口罩,她的臉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的。”陳楊說,聽劉瑤說這是同居男友汪某所打。 上午9時許,小武被老師和鎮政府工作人員帶到派出所報案。讓陪同的老師沒想到的是,這個過程中小武並沒有哭鬧,面對派出所民警詢問,小武一五一十地說出自己被打的事實。她還對警察說,自己屁股後面的傷不是長的瘡,而是被叔叔打的。 班主任陳楊覺得非常奇怪問小武,爲什麽在學校要說自己屁股上長瘡,到派出所之後卻改口了。她告訴老師:“在警察叔叔面前,要說實話。” 她告訴記者,每次回家後,媽媽都會打她,打的位置是屁股。這次屁股上的傷,是叔叔汪某讓她趴在床邊,扒下褲子,反綁其雙手,用毛巾堵上嘴,用皮帶一直抽打她。 小武还说:“我写作业困了,叔叔就打。”她告诉叔叔作业写完了,但是汪某发现她最后一页作业没有写完就打她。当时,她母亲并不在家。记者问她有 没有想过告诉妈妈,小武说没想过,妈妈从来没有问过她,妈妈也会打。她到学校后,小武也不敢把被打的事情告诉老师,有老师问起她脸上的疤,她就说是磕的, 这些都是大人教的。 報案之後,關帝廟派出所當天就對母親劉瑤進行問話,但辦案的民警並沒有發現劉瑤存在精神上的異常。 關帝廟派出所所長周強說:“母親打孩子的理由是孩子不好好學習,但是沒有想到打得這麽重。”對于從警多年的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孩子被家長打得這麽嚴重,他也對小武的遭遇非常同情。 當天下午,當地的公安機關對小武進行法醫鑒定。第二天,鑒定結果顯示小武傷情爲輕傷一級。砀山縣公安局于第二天就對劉瑤采取了強制措施。 周強告訴記者,汪某聽到風聲就躲起來了,公安機關對他進行上網追逃。最後他迫于壓力,在家人的陪同下到縣公安局進行投案自首。 據見過汪某的人表示,汪某因爲打孩子的事情鬧得這麽大,而覺得沒法見人。 鎮政府第一時間攬下救治孩子的責任 關帝廟鎮鎮政府沒有氣派的大門,記者經過多次打聽才找到鎮政府,在一座破敗的三層小樓上辦公。在二層樓一個狹小而又淩亂的會議室裏,記者見到了該鎮的黨委書記朱邵峰。 10月23日上午9點,他在縣裏開會,副鎮長趙佳偉通過微信,把孩子的圖片發給了朱邵峰。記者查看微信,朱邵峰連續回複了3段話“圖片收到”“小孩家裏是哪個村的”“先安排到醫院治療一下小孩身上的傷”。 他們了解得知,小武並不是本鎮人也不是砀山縣人,戶口所在地是在宿州市埇橋區,但是這個事發生在關帝廟鎮轄區內的學校。 “這個孩子落難到鄉鎮上,這是天意!”今年40多歲的朱邵峰說。 當天上午,孩子就被送到該鎮治療燙傷的衛生室,對孩子進行先期治療。緊接著,朱邵峰就召開了一次鎮黨委會,決定鎮裏拿出錢先救治孩子。同時,讓副鎮長趙佳偉組建一個由鄉政府工作人員和大學生村官組成的陪護小組,保證治療期間有3個人對孩子進行看護。 當時,鎮裏有人擔心鎮裏攬下了孩子救治的責任,孩子治不好怎麽辦?朱邵峰拍板決定,出了事情他來負責任。10月25日上午,孩子被送到當地醫療條件最好的縣醫院。 “孩子刚来的时候,屁股上的伤非常严重,手上的伤属于浅二度烫伤,屁股需要植皮。”县医院普外科卢医生告诉记者,他认为如果屁股上不植皮,恢复 时间大概在3个月左右,时间比较长。另一位何姓护士表示,孩子屁股上的伤是被打所致,相当于深二度的烫伤。记者又采访参与治疗的张医生,但他以无可奉告为 由,拒绝了采访請求。 趙佳偉表示,在縣醫院住院期間,不斷有媒體前來采訪小武,加上縣醫院提出要植皮,擔心給孩子身體和心理上帶來更多的痛苦,他給鄉鎮建議帶回到之前的衛生室治療。 “我腿上的燙傷就是在這裏治好的。”趙佳偉對這家村診所非常了解,村診所的孫素榮也一再給他打電話,向他一再保證能治好孩子。 “植皮的效果未必就好,我們也擔心給孩子帶來二次傷害。”鎮委書記朱邵峰說,“如果孩子在大醫院治療,即使效果不好,我們沒有責任。但是轉到村衛生所,如果治療不好的話,我們是要承擔責任的。” 鎮政府與縣婦聯商量,決定把孩子轉到這個村診所進行“秘密”治療,謝絕一切媒體的采訪要求。 “我是一個赤腳醫生,我也是鼓起勇氣攬下這事,當時壓力非常大。”孫素榮告訴中國青年報記者,每隔兩個小時她就給孩子手上和屁股上換藥,晚上也是如此。60歲的孫素榮幹脆陪孩子睡覺,除了方便換藥,她還要看著孩子,不讓孩子的手碰到傷口。 從10月27日開始,整整8天時間,孩子手上的傷口逐漸愈合、結痂和掉痂,除了有些紅,基本上恢複了,屁股上的傷也有明顯的好轉。 朱邵峰和趙佳偉每天都來醫務室看小武。在這個過程中,關帝廟鎮政府的工作人員捐了7000多元,縣婦聯募捐了5000多元。縣民政局局長周素梅告訴中國青年報記者,該局撥了一筆兩萬元的資金,專門用于孩子的救治。 在治療期間,小武長胖了,她最愛吃的就是孫素榮兒媳婦做的蛋炒飯,一次就能吃一大碗,並不比成年人飯量小。 這幾天,她一直在追問孫素榮:“奶奶,和你商量一個事,我治好了之後,跟你家多住幾天。” “要看你聽不聽話,你這個瘋丫頭。”孫素榮回答。 “管!”(是“行”的意思,砀山本地話)說完她咯咯笑了。 知情者告訴記者,在治療期間,她很少向大人提起她母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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